爱的勇士

@_维维维维_

© 维摩罗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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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喻黄喻] 六度

门前的感应灯不太灵光,他没能从左边的裤兜里找到钥匙,抬手朝天扬了扬,顶上的白光顿时炸开来,一下子又有些晃眼。

他明明记得钥匙放在外套的兜里。

刚摸到了,门却开了。



喻文州揉着眼显然刚醒来,一身居家服跟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截然不同。他跟着进门,喻文州接过他手里的外卖纸袋,刚才黄少天来短信说经过糖水铺子,买了红豆汤和芝麻汤圆。那家店的红豆汤味道清淡,是正宗的家乡口味,陈皮的甘甜齿颊留香,连不太吃甜的喻文州也愿意尝试。

黄少天将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,抖了抖上衣,嫌弃身上一股子烤肉和烟酒的味儿。他很久没抽烟了,在成年人聚会里总有些为了掩饰冷场而抽烟的人,也有为了社交而不得不抽烟的,他显然两种都不是。喻文州肯定闻得出来,幸好他什么也不说。



“还饿不饿?”喻文州将两只塑料碗放进冰箱里,听见对方含糊地应了一声“不”后已经进了房,淋浴的声音很快从浴室里传出,他退出来瞧了一眼,厅里的吊灯被黄少天顺手关了,只有房间里他早前开的夜读灯微弱的灰光。

他才又回到厨房开火烧水给他泡醒酒茶。



黄少天从同学聚会回来,没想到毕业到外省工作的人不少,特别是一线城市,近几年海归的抑或读研出来的纷纷选到一块发展。

其实他俩最初不知道跟对方是老乡,不过恰恰城东城西两所大学,彻头彻尾错身而过,倒是后来通过公司聚餐才发现对方的高中竟然就隔了几路公车站。

不过黄少天的同学他也不认识,偶尔听见他打电话跟那头说起一些少年事,难免好奇,倒未至于逐一过问。搬家的时候在黄少天的纸皮箱里翻出本科的毕业照,听他介绍过一些人,譬如这位去了英国读研,那位结婚生子,还有同城当上公务员的,也有自己做生意的。



不过那些都是黄少天的事,他不敢全当成自己的。
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意味着他必须清楚对方的底细,毕竟他们的生活从真正交错在一块开始才算数。而他恰恰是个懂得底线和界限的人。



他泡好茶搁在餐桌上才来到浴室,黄少天刚好擦着头发出来,还没穿上衣,白皙的皮肤被热水浇得通红,额前的水分滴落到运动裤头上,有两滴沿着腹部的阴影落入肚脐。

喻文州给他拿了一件干净的上衣,翻开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,是大四那年的学生会纪念T恤,洗得有些泛白。黄少天接过去也没细看,回过头将毛巾丢进洗衣篮里。两个人身材差不多,居家服都放在一起,他也没少穿过喻文州的睡衣。

兜头套上去后喻文州才将吹风机递给他,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,乘着微醺状态干脆不接。喻文州笑了笑,也不说话,只开了二档的温风,拨了拨他微湿的后脑勺吹起来。低频的哄哄声没有让他感到不适,对方的手指随意地将湿发打散了,风向避开他的眼睛和耳朵,喻文州做这种事时总是特别细心。

黄少天被他撩得有些痒,稍稍避开又被他抓回来,“行了行了我自己来,”说着他接过吹风机,瞥见卧室墙上的挂钟,时间不早了,不过夜读灯还亮着,喻文州显然是看书睡过去的。明明发了信息让他不用等门,不过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做这些事,想着便觉得心里暖暖的。

“没喝太多,那帮家伙好几个都带了女朋友,都挺收敛的,多装!”黄少天愤愤道。

喻文州闻言发笑,也不是因为对方喝多了才这么做,单纯因为想为他做。



“那帮女孩子个个都说给我介绍对象,我又不是单身...当然也没说咱俩的事。靠,太凶残了,做人口普查呢,就差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。”

黄少天移开吹风机吐了吐舌头。



“那你怎么应付的?”喻文州靠着墙问。



“我给她们看照片啊,上次拍的那张。”



他说的是前些日子的一个周日,他罕有地早早醒来,可是被窝里太暖和温馨又舍不得起床,拿手机看了看邮件和新闻,恰恰喻文州在身边翻了身,后脑勺全是日光的黄,他看着心血来潮就拍了一张。只是一个背光的侧脸轮廓,细碎的刘海落到耳后,颈间的皮肤格外柔和,竟然看不出外露的锁骨平日的刚强坚毅。



“咦咦咦怎么不带出来呀,原来黄少喜欢短头发的,怎么认识的?”

“对嘛对嘛,挺漂亮的,可是为什么不拍正面!有那么害羞吗!”



“是同事,他不喜欢拍照。”

“哟,办公室恋情,禁忌,不伦之恋!”

“哈哈哈哈...”



黄少天拿手机在人前得瑟地晃了晃,却暗暗叹了口气。



“下次跟你一起去?”



然而用的是疑问句,喻文州闻言注视着他的眸子,轻易察觉到黄少天的不确定。

某程度上他们是极其相似的人,焦灼鲜少外露,然而他们都不是要跟理性谈感情的人。

不谦卑,不卑微,又似乎永远隔着一层膜,相互都懂得坦然的好,能透过那层薄膜清晰的看见对面的人,却并不完整。

他不敢过于干涉。他不敢要求他越过边界。拼命想要将对方摁进自己的生活里,同时明白哪怕对一个人的欲望再深都无法完整的拥有对方。在这段关系里他们都各自占据主动。感情毕竟不是博弈。



“嗯。”喻文州移开眼,随后才补上一句,“下次再说。”



“参茶在餐桌上,喝完早点睡。”他垂眼说完,正要转过身,却被黄少天挽了一下。





重新将身子洗干净,已是下半夜,喻文州爬上床时黄少天一时半会睡不着,精神仍旧亢奋。

看了看手机日历才想起来,“小卢几点的飞机?”他靠了过去问。
“九点” 喻文州回道,“还能睡几小时。”
“是是是,明天开始分开睡。”黄少天悻悻地说。


喻文州闻言笑了出声,“你好像很失望?”
“有吗?”黄少天不以为意。


“还来吗?”
“...来吧。”



** *


结果最后黄少天反而起不来,喻文州说他不去接机没关系,让他接着睡。客房倒是已经收拾好,他趁磨咖啡的时间把书房也理了下。里面有张沙发床,特意加了个垫子,把新枕头换上。他们有时候也分开睡,特别是月底开例行会议前,喻文州比黄少天通宵的日子要多,实在累了就直接躺下。


咖啡的浓郁香气从微掩的房门飘进来,黄少天也是精神一振,终于扒拉开被子起来去淋浴。喻文州做了简单的火腿蛋三文治做早餐,刚倒好橙汁黄少天已经换好衣服出来。

看着脸色有些苍白,嘴唇却是红的。眼角隐约有些褪不干净的情事的痕迹,他甚至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臆想。


黄少天的头发用发蜡稍稍抓乱,露出耳垂和干净的脖子,喻文州笑着跟他说早,他擦擦鼻子哼了声,把自己的马克杯拿下来泡了一杯拿铁。


卢瀚文从国外回来探亲,快一年不见,长了个子,看起来又拔尖一些。脸颊却仍旧是十几岁少年的稚气未脱,双眼炯炯有神,看不出长途跋涉的疲劳。


他一出关就看见黄少天朝他挥手,背着挎包快步跑来。黄少天穿了一件白T恤和浅蓝色外套,看起来像个大学生,格外朝气蓬勃。


“嘿,小卢!”
“黄少!你也来啦!”他笑着跟黄少天击掌,随即跟喻文州打招呼。


“文州哥哥!”
“小卢,好久不见。”


他们是远房亲戚,属于族谱上怎么也划不到一块去的那种,连喻文州也说不清卢瀚文的母亲跟他母亲那边又隔了几层关系,总之卢瀚文自小就跟在他屁股后喊哥,也从来没有人纠正过。大家族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,过年过节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,偏偏卢瀚文打小就喜欢跟喻文州玩,过了端午就开始问什么时候新年。


喻文州性格好,学习好,又总是对所有人都好,从不跟他抢吃的玩的,问功课还没试过遇到他不会的题目,在卢瀚文心里喻文州哥哥就是个一直追着跑的目标。


后来他被送去上寄宿学校,刚好在喻文州工作的城市,放假索性不回家,爱去哥哥家里蹭饭,而喻文州出差的日子他就自个儿看门,实在憋不住了才回家。


那时候黄少天还没搬进来,有几次留宿倒见过几面。卢瀚文是个活泼的孩子,聪明,灵巧,有着同年人应有的懵懂,又比同年人早熟一些,大约是很早就离开家庭的缘故,跟喻文州的关系反而比跟他父亲还亲。


再后来直接被送去英国念寄宿学校,一年见一回,每次都要在喻文州那里待几天。


喻文州带二人上了车,黄少天主动去了后座,问卢瀚文饿不饿。少年说还好,飞机餐实在不尽人意。黄少天闻言笑了,“晚上干脆不出去吃,让你文州哥在家做饭吧。”


“新房是第一次来吧,怎么样?”黄少天颇有主人的样子,习惯将钥匙放在玄关鞋架的小铁盘上。


“挺好的,黄少你住哪里?”卢瀚文一边换上拖鞋,环顾一周,眼尖地发现书架上的漫画和学术性的工具书各占一半。


“书房,你睡旁边那间客房吧,都收拾好了。”


黄少天换上灰色的拖鞋,顺手将墨蓝色的递给喻文州。

当然他跟卢瀚文的说法就是,他们俩是合租的。黄少天把客房让给他睡,卢瀚文性格直率,也不推搪,直接拖着行李就进了房。


不知道卢瀚文相信几成。他们没有过分回避,但从来都没有直接说。


整顿一番后,趁卢瀚文睡午觉的空当,二人去超市买食材,黄少天跟在后面顺手将几包零食装进购物车,分开走了一阵,再回来时竟然捧着两瓶酒,一红一白。


鸭嘴帽下的刘海被压得几乎遮住眼睛,喻文州不自觉伸手揭了揭,他才又将刘海拨松。笑着看喻文州满意地继续推着车走,小跑几步上去凑近他压低声说,“套没了吧,记得买。”


喻文州没搭腔,似乎若有所思一会儿,“上次那个牌子你不是过敏吗?”引来黄少天靠了一声,摸着鼻子说,“你不过敏就成。”


晚饭是猪骨莲藕汤,可乐鸡翅,西兰花炒牛肉,清蒸鲈鱼,红烧排骨。黄少天还到小区附近的酒家打包半只烤鸭加菜,卢瀚文一看都是他爱吃的,嚷着国外伙食悲剧,一口气添了两碗米饭。


在餐桌上卢瀚文跟二人说一些学校的事,明年就要考大学,这次回来正好跟他们讨论一些申请细节。黄少天在一旁听,偶尔点评几句,并且交换自己的经验。不过中西人文和制度始终有差异,并不能完全作为参考,黄少天说的大多是见闻和趣事,总是眉飞色舞,表情生动。喻文州则跟他谈功课和专业方向。


黄少天吃着可乐鸡翅,就说味道不够甜,但还是挺香的。喻文州等他吮完手指才道,“让你别把可乐喝光了呀。”


刚才卢瀚文在洗澡,二人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,哪知道这些,狐疑地看了黄少天一眼,那手指头湿漉漉的,又瞧了瞧喻文州,他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。卢瀚文似乎想起了什么,却只是垂头扒了两口饭。结果黄少天擦擦手,连忙给他夹了青菜,嘴里不停,“别光顾着吃米饭,吃菜吃菜!”


凌晨时分,喻文州在床上转了个身,右手摸了空,迷糊间想起来黄少天不在。凉风从窗口略过他温热的侧脸,夜里的空气平静庄严,平日黄少天不爱开窗,今夜枕边人不在他也就开了。
现在却睡不着。


伸手摸手机点开一看,竟然亮着一条未阅读短信,十分钟前黄少天发的,说他在阳台。


喻文州没点回复,翻开被子坐起身。明明住在一块的日子不算太长,日常习惯在暗中互相影响,譬如他也变得喜欢看漫画,愿意吃红豆汤,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反而会无故醒来。

难怪黄少天也起了。

说不习惯又显得娇情,出差的日子也没少分开睡过,然而住在同一屋檐下总有些心猿意马,哪怕客房里还有客人,也止不住心中的波澜。


到阳台一看,人果然在。


“也不多穿一件?晚上还是有点凉。”
见黄少天穿着黑背心靠着栏杆,白皙的手臂在月光里显得更苍白。不过腰身收得更细,二头肌并不突兀,却是漂亮的形状,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得锁骨和胸口格外清晰。


黄少天点下锁屏收起手机,他没开灯,一下子视野整个暗下来,他藏在阴影里没应话,却轻易逮住喻文州,手掌一张碰了碰他的脸。


喻文州沉默地注视着他,背光看见他的眸子仍旧晶亮,头发乱悄悄的,掌心是热的。

却似乎不比内心焦灼。


“睡不着,最近时差没调回来。”黄少天轻声细语道,近来都睡得晚,难免一时三刻难以入睡。

他们俩凑得近,喻文州盯着他的嘴,心想其实并不全是时差吧。


“要回来睡吗?”
“...别,早上小卢找人没找到你怎么说?”
黄少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他找我又不找你。”
喻文州笑了笑。
“靠...”


喻文州凑过去吻住了他。将他抵在围栏上,扶手是铝做的,他裸露的手臂碰到冰凉的栏杆便敏感地抖了抖,差些没忍住咬了喻文州一口。


黄少天瞧了瞧厅里,没人,越不能做越想做。


** *


第二天是周六,喻文州跟卢瀚文相约去书城,起了个大早,顺便到商业区走走。黄少天要跑一趟客户,直接跟二人约的晚饭。


喻文州等红灯时不时看手机,嘴角一直是笑的。跟卢瀚文看了很多年的笑又有些不一样。

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,连卢瀚文也觉得好看,以前觉得那是礼貌儒雅的笑容,家里的长辈无一不对此赞不绝口。后来逐渐发现,也许那不过是种社交伪装。不过他并不懂那些。然而他又明白,看见来自黄少天的短讯时,喻文州连眼睛都是笑起来的。





** * 


周日傍晚,卢瀚文走的时候问,“你们什么时间结婚?”

黄少天怔住了。


喻文州笑了笑,“等合法的时候吧。”


“哦。再见。”


“喂,真的给孩子说了呀。”


喻文州却只是握住他的手,黄少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心情不错地看了看天。

晴天万里,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爱恋。跟喜欢的人在一起,最主要的只是在一起而已。

连孩子都能看出来我爱你,有什么不能说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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